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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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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宴清穿著一身大紅戲服,筆直的跪在了沈府花園的天井旁。

這一年多來,大夫人罰他早已是司空見慣的事了。從最初丫鬟家丁們聚在一起指指點點,到現在就算穿著戲服跪著也沒人會多看一眼。也不知經歷了多少白眼和嘲笑。

可他除了把這些咽下去,當做沒事發生一樣,也沒有其他辦法解決。

她們討厭他,是因為沈正宏對他的“寵愛”。無論他是順從退讓,還是對著幹,她們都不會放過他的。

整個沈府只有驪兒是真心為他好的,總是替他不值。說若不是當初他嗓子受了傷,被庸醫誤診為不能再唱戲了,又怎麽會被師父逼著嫁給沈正宏?

想起徐宴清這一年多來受的苦,驪兒就忍不住掉眼淚,這沈四太太的名分也只有表面看著風光罷了。她站在長廊一角,望著正午毒辣的日頭發愁。

老爺去了外地治病,這幾日都不在。大少爺又在西郊談生意,三小姐也在學校上課。一時半會兒她還真找不到救兵,只得盼望著下午大夫人她們去碼頭接二少爺的時候可以給徐宴清送點水和食物。

徐宴清早上就吃了幾口小米粥,他唱戲的時候得餓著,連水都沒喝上兩口。這會兒跪到下午,人已經開始搖搖晃晃的了。

驪兒在前門守著,巴巴的望著大夫人的院子,就盼著大夫人趕緊出去。只是她沒想到,大夫人還在做出門的準備,沈觀瀾就已經悄無聲息的回來了。

“不必找了,剩下的賞你。”

“謝謝爺。”

穿著汗衫長褲的車夫一抹眼角的汗,看著掌心裏一枚大銀元瞪直了眼:“這位爺,不必這麽多的。”

被他稱作爺的人臉上架著金絲邊圓眼鏡,五官英氣十足,唇邊卻有兩個淺淡的酒窩,笑起來的時候帶著股和年齡不太相符的率性。他只來得及看到那人的背影,還有那身只在舶來品店才能看到的昂貴襯衫和西褲,將那人的身形襯托的挺拔又高大。

那人手裏拿著竹箱子,把禮帽往頭上一戴,邁開大步就朝沈府的後門走去。

車夫又叫道:“爺,您是沈家的客人?”

那人隨意擺擺手,還是沒說話。車夫看著他敲門,不一會就有人來開。也不知他和那家丁說了什麽,家丁撲通一聲就跪下了,被他用力拉起來,偷偷摸摸的進去了。

沈觀瀾坐的輪船提前到了,他不想在碼頭等,就一個人攔了黃包車先回來。

開門的家丁是沈府的老人,雖說二少爺十七歲就離開家,四年都沒回來過。但他樣貌變化不大,故而家丁一下就認出來了,歡喜的要去喊人。被他捂著嘴道:“噓,我去給大夫人一個驚喜。”

家丁忙點頭,帶著他像做賊似的往大夫人院子溜去。

這個時間大夫人正在做出門的準備,院子裏人來人往的。沈觀瀾跟著那家丁,避開了人多的前門,正要從側邊進去,一眼瞥見了天井旁邊的紅影。

他腳步一頓,問家丁:“那是誰?”

家丁望了一眼,嘆道:“二少爺,那是老爺去年娶的四太太,又被大夫人罰跪了。”

“四太太?那她怎麽穿著那身衣衫跪著?”沈觀瀾是知道自己那位母親的脾氣有多大的,他不好奇這位四太太為什麽罰跪,他只好奇那女子身上的衣服。

好華麗的緞子。不是死沈的紅,在日光下透著淡淡的珠光色,襯著女子那張勾了油彩的臉,像是戲劇裏我見猶憐的俏嬌娘,不小心誤入了現實的一方天地裏,讓人分不清眼前是真是幻。

沈觀瀾在國外待了幾年,骨子裏卻保留著正統的思想。他愛看京劇,一眼便認出了徐宴清的裝扮是《青嵐賦》裏徐青嵐的扮相,立刻被吸引了眼球,邁不動腿了。

“唉,還不是四太太一大早就在梨園唱曲,大夫人請他去拜祖宗他給耽誤了,大夫人就讓他跪著了。這不,從上午跪到了下午連口水都不讓喝,人都快暈過去了。”

徐宴清對待下人一貫是謙和有禮的,故而在沈府,大部分的下人對他都沒惡意。這家丁也不是幾位夫人院子裏的,自然向著他說話。

“從上午跪到現在?”沈觀瀾吃驚道。家丁應道:“是啊,您看這七月的天熱的,四太太身子又不大好,剛大病初愈沒幾日,再這麽跪下去也不知道會不會落下什麽病根。”

“這哪能行?你把她扶回房去,我找大夫人說這事。”

家丁聽後立刻跑過去扶人。可是徐宴清已經沒什麽力氣了,只靠一口氣撐著,家丁拉扯了半天都沒把他拽起來,反而弄得他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二少爺,這……”

家丁嚇了一跳,朝沈觀瀾這邊叫道。

沈觀瀾皺了皺眉,卷起襯衫袖子走過去,捏住徐宴清的手腕診脈。家丁緊張的看著他,片刻後沈觀瀾掀開徐宴清的眼皮看了眼,道:“她中暑了,要趕緊挪去陰涼的地方。”

說罷便把手臂伸到徐宴清的後頸和膝窩處,一用力就把人抱了起來。

懷裏的人看著清瘦,卻比一般的女子沈了些,再加上這副手感……沈觀瀾看了眼失去意識的徐宴清,心頭生出點疑慮來。但他也沒空細想,在家丁的帶路下往徐宴清的院子趕去。

他穿著棕色的馬甲和西褲,懷裏抱著個大紅喜服的人,這一中一洋的兩副樣子太惹眼,才走了幾步就引人註意了。

不少下人在看清他以後紛紛驚呼起來,他也顧不得那麽多,進了房間把徐宴清往床上一放,讓家丁馬上弄碗淡鹽水來。又打開行李箱,拿出一瓶紅藥油在指尖點了點,按著徐宴清的太陽穴揉了起來。

家丁端來了淡鹽水,見他餵了徐宴清一支臭氣熏天的藥水,把昏迷的徐宴清嗆的輕咳了幾聲。不禁問道:“二少爺,這是什麽藥?”

“褪暑的。”沈觀瀾答道,接過那碗淡鹽水,讓家丁扶著徐宴清,慢慢餵了進去。

等徐宴清喝完後,他讓家丁把人放平,伸手就要去解徐宴清領口的盤扣,被家丁制止了:“二少爺,這不合規矩!他可是您的四媽。”

沈觀瀾學了幾年的西醫,在他眼裏病人是沒有男女之別的,只是回到國內就不能這麽沒顧忌了。經過家丁的提醒,他只得叫來一旁的丫鬟,讓她給徐宴清脫衣服。

那丫鬟站著不動,神情尷尬的看著他:“二少爺,奴婢去叫驪兒來吧,平時四太太只讓驪兒近身伺候的。”

沈觀瀾不滿道:“她中暑了,再穿著這麽悶熱的衣服癥狀只會加重。再說你們都是女子,有什麽好計較的。我先出去,你動作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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